無論什麼時候見到嚴長壽,他都堆滿笑容,身體微微前傾熱情跟你握手,彷彿從不疲累。
多年為台灣觀光奔走,嚴長壽有更深的體會。這是場耐力賽,他跑在前頭,等著台灣人的美學素養趕上來;這種事根本急不得,只能陪著跑,跑久了,總會到目的地。
創造感動,才能改變現狀
「如果無法感動人,說再多都沒有用。」嚴長壽說。以往他試著從政策面影響,也試圖影響國外投資者,最後卻發現他要影響的人更多,如果基層民代、商家、社會大眾都不了解他所形容的世界,就無法改變現狀。
於是有了新書《我所看見的未來》。書中他詳列了許多對台灣未來的思考,這是一本「美好台灣白皮書」,書中有觀察、建議,也有批判,闔上書頁後,閉眼想像如果這一切都能成真,台灣將再度成為福爾摩沙。原來,在我們眼中貧乏、無趣的台灣,可以這麼美好。
嚴長壽為大陸友人規畫的旅遊路線,也不一樣。事情從一個小導遊的抱怨開始。那名導遊帶著大陸東部沿海一帶的教授,參觀台灣東北角,天天看海的大陸教授當然看不上眼,當導遊費力講解台灣故事時,教授們打盹閒聊,一點也不在意,還指著龜山島說:「你就帶我們來看這兩顆石頭啊?」台灣導遊不甘示弱,馬上講起台灣的民主自由,雙方大吵一架,旅遊玩出一肚子氣,還錯失兩岸做朋友的機會。
嚴長壽卻安排了不一樣的路。香港大學校長來台灣時,他邀請他們到陽明山林語堂故居參觀,在食養山房用餐,聽王心心演奏南管,夜宿中國麗緻飯店;第二天到金山朱銘美術館看藝術品,中午在法鼓山吃素齋、打坐;接著到木柵看優人神鼓的演出。當香港大學校長要離開台灣時,對嚴長壽說︰「我們看到台灣文化最深刻的地方,太感動了。」
同樣是旅遊,我們該拿什麼感動人?嚴長壽拋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每次改變,都要讓台灣加值
嚴長壽總是溫柔而堅定,總是仗義直言,必要時,火坑他都跳。挺身而出,就要有成箭靶的心理準備。答應接掌圓山飯店時,他心中明白這是個火坑,卻還是去做,他心中放著幾句話:「是非審之於己,毀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在數。」接掌的一年半內,他捲入工會的鬥爭,卻堅持要做對的事情。他將荒廢的餐廳改為「六○年代酒吧」(現已更名為「李白酒廊」),邀請歌手演唱老歌,連歌單都要管;半夜1點他還在巡廚房,一個細節都不放過。一年半任期滿,嚴長壽留下二十幾本工作手冊,他說:「就算當時在位者不在乎,至少五十年後有人重新翻閱,找到些工作原則,都是很棒的事情。」
反蘇花高更讓他成為箭靶,好朋友龍應台形容是「萬箭穿心」,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人們能不能了解蘇花高將帶來的危害?1000億元的經費,如果不蓋蘇花高,而是用於讓花蓮更美,才能增加在地收益。他不厭其煩地說:「旅遊有三種,一是走馬看花,二是深度旅遊,三是無期無為。台灣觀光一定往前走,才有希望。」
他向來不在乎自己。失敗了,他笑笑說:「我還好!沒問題!人生如果只敢做百分之一百成功的事,又有什麼好期待!」被誤會了,他就記著弘一法師的話:「止謗莫若無辯。」他只在乎每一個當下,有沒有全力以赴?努力了,就翻到下一頁繼續開始,不留戀職位,也不哀嘆挫折失落。
立足國際,先和世界做朋友
曾經有人邀請嚴長壽參政,他馬上回絕,對方不死心請他回去問了太太再決定,嚴長壽哈哈大笑︰「不用回去問太太,我馬上就可以告訴你不可能!」選前,記者問他挺藍還是挺綠,他很有智慧地回答︰「我該說的話,應該在選舉後才說。」
在嚴長壽心中,愛台灣有更深刻的解釋,他緩緩地說︰「愛台灣,就是不要傷害台灣人的心,選舉時,台灣人的心一直被撕裂,非常殘忍。只要擺脫政治人物的價值觀,就可以對台灣保持信心。台灣一直在學習,一定可以走向更成熟的道路。台灣人應該思考就算經濟不再起飛,是不是還可以過有品質的生活?還能夠更愉快?」
他大手一揮,認真地說:「我自己是一點都不重要的,只要可以分享,可以鼓勵人,就覺得太棒了!」嚴長壽行程滿檔,卻還帶著腰傷寫書,書中的每一篇章都是他日思夜想的問題與解答。
第一本書《總裁獅子心》,他分享了自己高中畢業後,如何一步一步往上爬,28歲成為美國運通台灣區總經理,他要告訴年輕人,逆中求勝不是奇蹟,是努力;《御風而上》要讓年輕人打開眼界,看見全世界的競爭力;《我所看見的未來》,則是他在觀光旅遊界闖蕩多年後的「畢業之作」,他笑稱自己計畫60歲退休,暫且無法如願,但至少畢業論文是寫完了。
他回頭檢視,發現自己這麼拚命努力,只為了一個信念:「讓台灣和全世界做朋友。」三十七年的職業生涯,他帶著誠懇的笑容,彎腰握過的手已經數不清,人們在他身上得到的,不只是短暫的溫暖,更是無形而珍貴的勇氣。
【本文摘自30雜誌4月號,訂閱30雜誌電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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