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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少年到企業負責人,不論調查的樣本有多不同,台塑集團董事長王永慶,往往都是最受羨慕的企業家。


 天下雜誌「標竿企業競爭評估調查」顯示最有貢獻的企業家、現任最佩服的企業家,居首位,票數領先第二高票近一倍。


 有別於一般世俗欽羨王永慶的成功、富裕,這些和王永慶一樣苦心經營企業的高級主管,最佩服是他的執著和毅力。


 聯強國際總經理杜書伍表示,三、四十年來,經營環境幾經變化,多少企業大起大落,王永慶領導的台塑集團,卻始終維持牢不可動搖的地位:「他像個不倒翁,每個人從不同角度和他產生共振。」


 能和許多人產生共振,因為王永慶是白手起家「台灣夢」的體現--他和大多數台灣人一樣,沒有顯赫的家世,靠自己的雙手掙生計,卻做到許多台灣人夢想、但還做不到的事。


 「成功的關鍵,完全在於一己的努力,」只有小學學歷的王永慶,向世界頂尖的美國賓州大學華頓學院學生演講時,強調做自己主人的重要性。 


 


挑戰限制 


 王永慶堅信要做自己的主人,不願受外在條件限制。


 台灣地小價昂,「海邊可以填地,」王永慶理所當然地說:「創造的話,地不貴嘛!」勞工成本太高,「加工還是可以做,自動化就可以了,」王永慶要大家到工資比台灣更貴的美國看他的工廠。就連歲月他都要挑戰,七十八歲的高齡,還帶頭跑五千公尺。


做自己的主人,王永慶也不願受別人想法的影響。


 「董事長會看破(一般人認為理所當然的想法),」跟了王永慶三十多年的台塑副總經理李志村表示,王永慶不容易接受別人的想法,什麼事都要用自己的頭腦去想。他常常問:真的是這樣嗎?台灣是不是不一樣?李志村指出,念書的人,念別人的想法,王永慶卻「跳到外面想」。他看完書,馬上丟掉,連屬下給他的報告都一樣。因為他認為,看資料,不是要存起來,而是要仔細了解,融會成自己的想法。


 這種凡事自己徹頭徹尾再想過的堅持,成就了王永慶著名的「點點滴滴求合理化的」精神。「追根究柢,分析到最後一點,我們台塑就靠這一點吃飯,」十三年前,王永慶接受天下獨家專訪時,就一再強調。


 自己用心想清楚後,王永慶堅持自己的做法。他無視一般供需法則,在每日產量四噸塑膠原料都賣不出去時,反而擴大產能到每日七噸,以求壓低生產成本;當沙烏地阿拉伯開始以廉價的天然氣生產乙烯、台灣輕油裂解廠不再有競爭力之說高唱時,王永慶指出沙烏地沒有台灣強大的下游工業,為文反駁,並積極籌設六輕。


 堅持自己的想法,也使王永慶顯得特立獨行,時而與社會期待有所出入。雖然王永慶個人聲譽甚高,但「企業公民責任」在台塑集團各項評分中得分最低。數位填寫問卷的企業主管表示,台塑集團雖然在工業的成就上有相當貢獻,但以王永慶今天的地位及影響力,應該跨出產業,多關心社會環境、文化、環保等問題。


一位與王永慶交往甚深的人士指出,或許對凡事講求主控、崇尚實際與高效率的王永慶而言,努力辦醫院、學校,讓一般大眾享受高效率、低價位的服務,就是最好的社會回饋。而不是辦美術館或提倡社會公益。 


 


即知即行 


 做自己的主人,王永慶要盡可能地控制變數。


 當許多企業負責人或經理人員被行事曆逼得窮於應付,王永慶的時間卻完全自己支配。除了午餐會報,王永慶沒有任何固定會議(近幾年連午餐會報他都很少參加)。需要他看和批示的公文也很少。平時,他辦公室的門是緊閉的,少有人打擾他;有事時,他隨時把幹部叫到辦公室來問,而且「頂多只談十分鐘,」李志村說,王永慶做決策很快,想做的事馬上去做,有困難,想辦法解決:「快八十歲的人,比二十歲的年輕人還衝。」


 在台塑集團近五萬名員工中,不論是重大投資或改善工作,王永慶都是帶頭衝的人。「身為領導者最主要的是,本身要費很大的精神去研究改進企業的缺點,並且要把握原則,決不退縮,」王永慶在國際青商會的演講中如此說。就連許多企業負責人最不願面對的抗爭行動,王永慶都身先士卒去處理--他接見群聚台塑大樓抗爭的員工,邀請麥寮反六輕的地方代表前來溝通。


「別人能,我們應該能,」王永慶一再強調。而台塑做到的,他相信台灣整個社會也做得到。因此王永慶常常為文建言,談工程招標、醫療制度、職業教育、企業電腦化等,經常半夜燃燈伏案。


 親自督軍做合理化、追根究柢巨細靡遺,在王永慶而言,是「領導屬下應以身作則」。卻也引來強人領導、大小事都干涉的批評。加上王永慶堅持自己的想法,劍及履及,因而也常有人以「霸道」形容他。


 這種批評,在牽涉對外溝通談判的要求時,特別明顯。一位也有投資困難的傳統企業負責人指出,六輕一案,王永慶要的煉油、土地、港口、低利貸款等,全拿到了。這位企業經營者說,王永慶立場很硬,連政府也必須和他妥協。


 從嘉義米店的小工,到世界級的石化鉅子,王永慶擁有極大的資源和影響力,相對的也使台灣社會對他有極高的期望與信任。


 政府希望他團結台灣企業,突破產業升級的瓶頸。為引進關鍵技術,減少對日貿易逆差而成立的亞太投資公司,兩個月籌不到九億的股本,但王永慶答應出任董事長的消息一見報,三天內湧進的資金,就超過十億。原本一百億的資金總額也立刻增加到一百五十億。「認股的人,要向王永慶先生表示深深的謝意,」提出成立控股公司的高清愿說,王永慶出面引進科技,和他們去引進,不但條件不一樣,接觸的公司也不一樣。


「不能永久依賴人家,自己要更深入、努力去做,」微揚的下巴、挺直的腰桿,王永慶提高了聲調說:「(台灣產業)如何更上層樓,是我們企業家的責任。」


 堅持做自己主人的王永慶,下一步的挑戰,是協助台灣產業,做自己的主人。


 


 


 


出處:天下雜誌 161 199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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