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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月12日的雲林斗六棒球場內,平均年齡僅有23.7歲、有泰半球員沒有國際比賽經驗的中華隊,和第1次接下國家代表隊總教練職務的洪一中總教練,共同創造了台灣棒球的歷史紀錄,取得奧運參賽資格。球場上永遠一張撲克臉的洪一中總教練,也難得笑開了嘴,雙手緊握著走進球場,為自己的子弟兵道賀。


面對全場1萬多名球迷震天撼地的歡呼聲,媒體排山倒海的讚美之詞,洪一中自是點滴在心頭。就在1星期前,眾人投注給他的不僅是壓力,更多的是冷眼旁觀,沒幾個人對這支年齡最多相差16歲的混搭軍有絲毫信心。「賽前開出的賭盤,一面倒的不看好中華隊,」中視體育主播、《運動彩券必勝祕笈》的作者張元培說。北京奧運似乎離台灣很遙遠。


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別人眼中手上沒有任何一張王牌的洪一中,卻打出了一場又一場的精采好牌。


思考靈活,在關鍵時刻用對人,」文化大學棒球隊總教練、同時也是洪一中在美和中學的學長陳進財認為,這是洪一中帶隊成功的最重要原因。換投時機明快、敢給新人機會,這份用人膽識正是來自於過去擔任捕手時便展現出的細膩思考與敏銳觀察能力。


資格賽前的集訓期間,洪一中堅持必須進行至少10場以上的練習賽,一方面讓年輕球員累積經驗,一方面讓他自己有足夠時間去觀察球員,了解每位球員的習性。


特別是面對一場定生死的比賽,陳進財指出,此時球技已不是重點,臨場表現才是關鍵,心理素質非常重要。面對不同狀況時,他會有哪些反應?危機處理的能力如何?唯有透過實際比賽,才能觀察得出來。


無論別人如何評價,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與墨西哥對戰,6局下中華隊4:0領先,決定換下國際大賽經驗豐富、投球沉穩的陽建福,換上不到20歲的年輕投手鄭凱文,跌破所有人眼鏡。


另一個引人質疑的決定是,很多人告訴洪一中,張誌家已經不會投球。但是憑著在2001年世界盃棒球賽時與張誌家搭配投捕的經驗,洪一中無法接受這種說法,「除非讓我親眼看到。」看過張誌家練投,洪一中決定對德國時安排張誌家先發。


給年輕人最需要的信心


洪一中的信任,正是缺乏國際大賽經驗的年輕選手最迫切需要的鼓勵。競賽場上,當選手背負著非贏不可的期待與壓力,教練的百分之百信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領導原則。


儘管徵召過程不順利,使得許多資深球員無法加入,但是他告訴年輕選手,「老的不來,就是你們的機會,」他相信,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的爆發力與拼戰鬥志,絕對超越資深選手。


因此,資格賽前的集訓期間,洪一中婉拒了韓國隊希望兩隊進行熱身賽的邀請。儘管許多人不諒解,但是他的考量其實相當務實,只怕實力在中華隊之上的韓國隊,擊垮了年輕小將的信心。「在最後緊要關頭,最重要的是建立自信,球技訓練已經是次要了。」最後,他獨排眾議,安排了6場與職棒球隊、4場與業餘球隊的練習賽。


在年輕選手眼中,洪一中或許更像是溫暖的心理導師,而不是嚴肅的總教練。


3月11日對戰加拿大,延長到第10局,最後以1分飲恨,吞下敗仗。比賽完,他親自到每個球員的房間一一開導。就擔心有球員鑽牛角尖,胡思亂想:總教練會不會再信任我?明天會不會讓我繼續下場比賽?「我也年輕過,很清楚年輕球員都很渴望總教練來摸摸頭。」就在第2天對戰澳洲,中華隊拿下關鍵的勝利。


但是外人難有機會看到洪一中柔軟的一面。在人前他總是表情嚴肅得讓人難以接近,受訪時同樣很少露出笑容。


事實上,「私底下的他其實很容易親近,」文化大學四年級、最後一刻才被徵召進入中華隊的火球男羅嘉仁說。比賽前,他正看著其他參賽隊伍的錄影帶,洪一中只是拍拍背對他說:「就像看電影一樣,放輕鬆。」不會在旁邊不停地給建議或提醒,完全放手讓球員自己去揣摩。


是機會?還是接爛攤子?


這次的奧運資格賽為許多陌生的年輕選手創造了身價,「看到許多年輕一代好手出頭,這是最重要的,」中華民國棒球協會理事長黃文忠為這次比賽的意義,下了最佳的註解。


然而,對洪一中而言,又何嘗不是為自己創造了一次機會?就此從職棒總教練躍升為國家代表隊總教練的最高等級。


當時黃文忠親自打電話給洪一中,第一句話便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敢接受這個挑戰嗎?」洪一中只說了一句話:「為何是我?」黃文忠的理由是看重他過去長期擔任捕手培養出來的綜觀全場、冷靜指揮調度的能力。洪一中適時地抓住了這次機會。


但是,難題隨後就開始。3月正好是各國職棒春訓期,可以預見的問題是,旅外球員紛紛婉拒徵召。隨後陳金鋒因傷退出中華隊,最後24人名單公布前夕又碰上藥檢問題,臨時替換兩位選手。各種問題接踵而至,讓中華隊的未來蒙上一層陰影。


不問結果,只問過程對得起自己


「老實說,一開始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洪一中完全不否認自己的擔憂。不過他告訴自己,把結果放在一邊,但是整個過程一定要盡心盡力,對得起自己。「我的能力並沒有比別人強,但是在過程中我比別人認真,這點我敢說。」


「天公疼好人,」洪一中是這麼形容自己的際遇,不只一次說自己只是運氣好。他的低調,當了總教練後依然沒變。過去當捕手時,掌聲永遠留給投手,如今則留給場上的每位選手。贏球後接受媒體採訪,他永遠是制式的回答:「心裡非常高興,也很謝謝每位選手的辛苦和努力。」輸球時則是簡單一句話:「責任完全由我來承擔」,為子弟兵抵擋所有壓力和責難。


就在採訪的最後,洪一中有感而發、半開玩笑地說,能夠當選手,就不要當教練,能當教練,千萬不要當總教練。「很多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無助地坐在桌前,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接受採訪前幾天,他所帶領的La new熊隊才發生球員衝撞裁判的事件,4位主力球員遭到禁賽處罰,他正為後續比賽的人力調度大傷腦筋。


談到他對這件事的看法,也沒有太多的責備,「他們都是很有拼勁的球員,非常在意比賽的結果,才會有情緒性的反應。只是再怎麼不滿,還是不能超越那條紅線,不能動到裁判。」言談間,仍可感受到他對球員的維護。


而帶人帶到心的領導,也正是他接下La new熊隊總教練的第2年便拿下總冠軍、帶領中華隊取得奧運門票的重要原因之一。


【2008年5月Cheers雜誌 三通引爆人才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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